！我不要——】
【小雪别哭，肯定没事的——】
急诊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吞没我仅有的哭喊。我们站在医院走廊里看着那张病床从面前推过。江汛的手突然捂住我的眼睛，可我还是从指缝里看见——那露在白布外的手背上，有着一道小小的口子，那个口子是以前和我们两个抓蝉的时候划到的。那道小小的口子，成了整间医院最干净的伤口。
那天母亲在医院值班，她亲自给盖的白布。
当她的手指触到白布边缘时，我注意到她腕上的医用橡皮筋。那条发黄的皮筋此刻正死死拴进她浮肿的皮肤里。
那水黾不知趣地想通过窗缝隙钻进来，我拿起桌子上的胶布条反把窗的缝隙粘上。以前的暴雨天，我们也会这样。我封着窗，哥蹲在椅子上修电风扇，妈端着盆擦着地上漫进来的水。
水黾终于放弃挣扎，停在窗台上装死。等你没有防备的时候，它们就倏地飞上了天。
离别是常态。
【血压80/50，静推多巴胺！】
【除颤仪充电——】
...
【病人服用过量□□类药物...】
...
【死亡时间，凌晨5点30分】
从城嵋南坐火车到怀仁北，一共要十一个小时，五分，又七秒。
出站时，怀仁北的雨正下得细密。
火车的隆隆声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，直到——在怀仁北第一人民医院看见戴着呼吸机的江汛，那个时候，火车的声音才消失了——那竟是他这辈子最安静的时刻，不再摔门，不再同我吵架，不再需要为了一天五百块钱的补贴四处出差了。他的二十年像一列终于脱轨的火车，把所有轰鸣都埋葬在怀仁北的雪里。
暮色已至，最后一箱旧物终于塞满了小巴后车厢的缝隙。我和母亲另坐了公交车。塑胶座椅的开裂处硌着腿弯，像有一道未愈合的旧伤口在那，每一次的颠簸都提醒着它的存在。窗外的街景在暮色中流淌，公交车缓缓驶过跨江大桥。江水在夕阳下泛着粼粼红光，缠绕这座日渐缄默的城市。
车上的人几乎都疲惫地低着头，这辆常年往返于老城区与开发区的公交车，此刻正承载着无数个相似的黄昏。当车驶过大桥最高处时，夕阳突然穿透云层，转瞬即逝的金色映过每个人的侧脸。
每个人的沉默都如此具体。
【花满城站，到了】
到站的播报声响起，我们提着行李下车。
新居的楼道里还飘着淡淡的油漆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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